接下來的幾天,他去了很多地方,築地市場吃海鮮、參訪明治神宮、逛銀座、逛台場、逛竹下通,他,真的很愛買衣服。
世界上,很多人都嚮往愛情。有時候愛情不順,人們會祈禱,人們會尋求神明的幫助。在日本,少男少女會去神社祈求保佑,買個御守帶在身旁,希望能夠獲得愛神的眷顧。
他,當然也是。
所以,除了那些逛街的行程,他當然要去參訪一堆戀愛神社。神田明神、西新井大師指輪、東京大神宮、今戶神社、西田神社…,網路上,提供了好多選擇。
「欸,我買這個會不會太瘋狂?」一天,他問他的朋友,並附上神田明神御守的介紹,他朋友知道,他目前愛上了在日本偶然遇到的一位帥哥。
神田明神的御守,不同於一般只有一個御守,那邊的御守是紅白一對的,其中一個,要給喜歡的人。
「不會啊,就去吧。」他朋友回答他。
他還是對於自己這樣的舉動,感到瘋狂。
最後,他還是去了。
星期五的早上,飄著霧般的雨。
他撐著傘,走出地鐵,踏著濕濕的路。他撐著傘,看著地圖,尋找愛情的路。
神田明神,藏在市區之內,他照著地圖走,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路了,印象中的神社,附近不會有高樓,甚至,很少房子。但這邊,高樓林立。
他繼續走,看到前面有一位女性,也遵循著腦海中的路線走。或許我們的目的地一樣,那就跟著他走吧。他想
接著,那位女性在大樓與大樓間的某一處轉彎,上了樓梯,他也跟著她上了樓梯,沒想到,就真的到了神田明神,而如果沒有跟著那位女性,他壓根都不會發現那一處有個小樓梯。
但是,那位女性的目的地,不是神田明神,反而又離開了神社。
天啊,他一定是上天派來指引我方向的小天使。他想。
就這樣,因為受到了貴人的指引,他成功買到了御守。
他看著放在正方形盒子裡面,一紅一白的御守。他微微一笑。
星期五的下午,雨停了,他,忐忑不安。
在這個時刻,他開始猶豫到底要不要去,他暗暗覺得,他會因為他的瘋狂而受傷。但又覺得,既然已經答應人家說會去,就一定要去。他在猶豫。
他,值得我去瘋狂、我去闖。他想。
即使雨停了,但天氣仍然陰陰的,加上剛下過雨,有點涼。
穿上外套再出發吧,他想。
他拿起之前在日本買的那件外套穿在身上,那件一眼就覺得「就是他了!」的外套。
晚上,他去了銀座。朋友託他買那邊的年輪蛋糕。
因為之前已經有去過那家店,所以他很輕易的就到了「年輪家」。
他指著櫃子裡的商品。「這個,兩個。」朋友託他買兩個圓形的年輪蛋糕。
他再看了看,「這個,一個。」他指著另一個直條的年輪蛋糕,跟前幾天他要買給家人當土產的一樣。
這個要分開裝,他提醒店員,直條的要分開裝。
拿到東西後,他把直條的蛋糕裝進了他的包包,朋友的提在手上。
接著,他走去地鐵,本來想去A&F看看帥哥的,可是已經關店了,殘念。
踏上一層階梯的時間,他的心就跳了三下,再一層,再三下。
「新宿三丁目」,地鐵的告示牌寫著。
上次,他大概九點半才來到店裡面,現在才八點,會不會太早了。他在心裡這樣問自己,所以,他決定就偷偷在店外面看。
他過了馬路,直走一個街區,這街區上,有一家半開放式的舞廳,大聲地放著電子樂,接著,轉彎,直走,在轉彎,就到了那熟悉的門口。
他稍稍探頭看,沒想到,他跟他就這樣對到了眼。他有點尷尬地走進去。
初注意到了他手上的蛋糕。「土產?」
「是的,土產。」他回答。
「給我們的嗎?」
「不是,這是朋友的。」他知道,這樣回答非常的不禮貌。
接著,他將他剛剛放進包包裡的那盒蛋糕拿出來。「這個,是給你們的。」
他,很頑皮,他也知道,自己很頑皮。
初謝謝他之後,把蛋糕拿給了拓也。
他問他今天要喝什麼。
他想了一下。「烏龍茶,謝謝。」
這時候,拓也也將剛剛得到的蛋糕切好了。將蛋糕分成四份,剛好,在場只有四個人,拓也直接吃了一塊,將其中兩塊直接拿給在盛裝烏龍茶的他跟坐在一旁的初,把最後一塊蛋糕,放在愛心形狀的盤子上,遞給了他們的客人。
那是他第一次吃年輪蛋糕,甜甜的,很好吃。
他將今天的小菜跟飲料擺到他面前。
「這是什麼?」他問。
「明太子。」在一旁的拓也回答他,順便吃了一塊明太子。
「恩,好吃。」拓也發出讚嘆聲,接著,拿了一塊明太子,餵了雙手在吧檯內忙的他。
「嗯,好吃。」他也說,然後,看著他。
他有一點點羨慕,自己也想要餵正在看著自己的他。
「我也要吃。」一旁的初覺得自己被冷落了,發出牢騷。
接著,拓也拿了另一塊比較小的明太子,要餵初。
「啊。」拓也說。
「啊。」初張開他的嘴。
「啊,啊啊。」明太子掉到桌上了,拓也是故意的,一定是故意的。
在一旁看著的他們,笑了。
他看他咬了一口他買來送他的年輪蛋糕。
「好好吃喔。」他睜眼睛,看著他,然後,謝謝他。
他感到有絲甜味漸漸在心裡推積。
他拿起手機,拍了年輪蛋糕的盒子,當作今天的小記錄,把裝盒子的袋子,還給了他們的客人。
那個袋子,至今他還好好地收著。
他向來都是為愛付出的人,想照顧他喜歡的人,會呵護他愛的人,送送小東西,也是其中一個他愛人的方式。
他跟他聊著,想著要什麼時候,問問能不能交換聯絡方式。他覺得自己好瘋狂,只少,他不曾這樣主動過,從來沒有。
他吃完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塊年輪蛋糕,看著那愛心形狀的盤子。
他雙手捧起盤子,拿給在對面的他。
他暗暗竊喜。
他終於找到一個空檔,鼓起勇氣問他能不能交換聯絡方式。但被他拒絕了。
啊啊,被打槍了。他有點失望。本來閃著光芒的眼神,頓時失色,想到再也無法跟他聯絡,他有些難過。
過了一下子,有另外一名客人進來了,他叫工藤。
後來,他們三個就坐再一起聊天。但工藤比較常跟在工作的他聊天,而他心想當初應該好好學日文的。
他去忙吧檯的事情,所以現在,只剩下他跟工藤,邊喝飲料邊聊天。
突然,工藤問了坐在旁邊的他:「你喜歡的型是什麼樣子的?」
「他。」他看著在對面整理的他,微笑。
工藤驚訝地問:「那他知道嗎?」
「不知道吧,沒有跟他說過。」他回答。
沒想到,工藤竟然急切地要跟他分享這一則告白,而他則在一旁想要阻止工藤。工藤最後還是跟他說了一些話,但談話內容他就不得而知了,他們竟然用超級無敵流暢的日文對話,可惡。
聊著聊著,時間又到了。
或許是最後一眼了,他想。接著,他開口,想再跟他合照,像上次一樣,他答應了。
他走到他旁邊,對著初手上的手機鏡頭笑。同時,他感受到他的右肩,緊緊貼著他的左邊胸膛,他什麼都不能做,只能這樣,短暫的感受著他。
他們,又再一次站在膽固醇外面,拓也也在。
他又問了他,能不能交換聯絡方式,他再一次的說了抱歉。他,微笑,他也微笑。
最後,他祝他回台灣能一路平安;他祝他,到馬來西亞讀書,可以一切順利。
在離開前,他手伸向了他肩上的袋子。再碰到袋子之前,他手停住了,那麼一剎那的想法,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,剛剛他說,不喜歡遠距離戀愛。如果把那一半給他,會不會變成了他的禁錮,他想。
他微笑,跟他們說了聲再見,然後鞠了躬。
客人跟商家鞠躬是挺奇怪的事情,但,他是想要感謝,感謝他,進入了他的生命,鮮豔了他的回憶。
又回到了那音樂震耳的街道,等等過個馬路,就是地鐵了。
他兩眼無神的往前走,心裡想起了一首歌,他不自覺地唱了出來。
「Listen, to the song here in my heart.」
這句歌詞,開啟了他眼淚的開關,倏地,豆大的眼淚從他雙眼奔出,他注意到了,試圖去阻止留下的眼淚,卻怎麼也控制不了,就像漏了水的水龍頭,只能任由它滴落那些悲傷。
上了車後,他想好好找個地方,好好地哭。
他來到了淺草寺,一個人走在旁邊的小巷子,走著、哭著,不能找人幫助、不能尋求安慰,只能徬徨無助。
那次,他在淺草寺待了一個小時,帶著他哭紅了的眼。
他在機場,想像他會不會就這樣突然出現。他看著機場的入口,一個小時、兩個小時,然後,登機的時間到了。
他坐在飛機上,看著身旁的景色,慢慢往後退,看著地面,慢慢地下降。
再見了,他想。
離開日本,半個月,他,嚐到了心痛欲裂;他,感受了無盡思念。
他的日記上,偶爾有寫給他的話。
你好嗎、好想你、生活過得如何、幸福嗎?
但都無從得知。
他也只能將那些字,隨著日子的過去,在上面覆上更多的思念。
離開日本,他看到太多人穿那件外套,他變得不喜歡,他,討厭撞衫。
某天,他將注視著照片中的他的眼光,移到了自己身上,才發現,那是他們共同的回憶啊。
他又找回了那件衣服。那件衣服,開始伴著他睡著。
離開日本,四個半月了。
而他一直抱著入睡的那件外套,雖然從不曾染上他的味道,但到今天仍然一直抱著,是為了假裝他還陪伴著自己。
註:〈Listen〉演唱者:Beyoncé 作詞:Henry Krieger 作曲:Knowles Beyonc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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