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好的,一碗榨菜肉絲麵跟一碗牛肉麵。」我微笑的對這對情侶說。
呼,送完這桌客人的午餐後,就可以休息了。我將菜單送到廚房,順便清理還未整理的桌面。
「阿晨,這客人的麵,送完就可以休息了。」把空碗盤收回廚房後,就傳來老闆的聲音。「對了,剛剛阿凱說你手機一直響,女朋友召喚?」
「才沒有什麼女朋友勒,哈哈。我把麵拿過去了。」回應完老闆,接下老闆遞過來的餐點,我走向那桌情侶。「這是你們的榨菜肉絲麵以及牛肉麵。」
回到放東西的小房間後,我掏出手機看是誰那麼著急。
打開螢幕,手機的左下角閃著紅色的電話圖示,旁邊寫著小小的「3」,我將手指貼在那個電話的圖示,接著往旁邊滑了一下,詳細的通話記錄就跳出了螢幕。
老姐幹麻打那麼多通電話,明明跟她說過這時候在打工了,接著我按下回播鍵。
「喂,幹麻,不是說過這時候在打工了嗎?」等電話一接通,我還是忍不住抱怨了一下。
「你以為我閒著沒事想你啊?」從小就鬥嘴來鬥嘴去,所以老姊一定會罵回來。「媽早上出車禍了,有一點嚴重,現在還在醫院開刀,我知道你要打工,不過打工完可以的話,去看一下媽。」
「嗯,好。」按下通話結束後,希望不會很嚴重,我想。
「美女姊姊又來電啊?有個愛弟弟的姊姊真好!」阿凱邊吃著麵邊說,同時也對我投以那種無論誰看了都會像揍下去的花癡眼神。「可惜啊,美女姊姊已經嫁去好人家了,除了親愛的弟弟、爸爸跟老公以外,沒有其他雄性動物可以得到她的關愛了啊!」
「她家寶貝狗是公的。」一樣,潑完他冷水後,我繼續吃著自己的午餐。
唉,如果不是跟阿凱在同一個地方打工,我一定會覺得他是一個陽光且沉穩的帥哥。但現在我只覺得,他,張諾凱,是一個白癡,還是一位徹徹底底用下半身思考的雄性生物。
「寶貝,美女姊姊說了什麼?要來玩嗎?我跟去可以當你們的保鑣!」阿凱拋下了他的麵,黏到我身上來,每次只要跟我姊有關,他就會像上了膠般黏著我不放。
「噁心耶,走開啦。」我聳聳肩,企圖趕走把頭掛在我身上的阿凱,但是失敗了。「我姊沒說什麼。」雖然他在我心中是那樣的人,不過他的個性真的很難讓人討厭他。
「什麼都沒說喔,真讓人失望。」頭依然掛在我肩上的阿凱發出失望的聲音,但隨即他跑到我前面。「都是寶貝晨晨害我失望,快親我一下。」
「怪我囉?要親臉靠近一點啊。」
「哈哈,才不讓你得逞。要親也給美女姊姊親。」阿凱就拋下這句話跟我,回到他在對面的位置吃他的麵了。
「呿,好啦,快點吃吧,等等還要去打掃。」
坐在對面,阿凱作勢給我一個飛吻。
「好了,今天辛苦了,阿凱、阿晨。」老闆的聲音還是一樣宏亮且帶著朝氣,就像老闆一樣,他對生活永遠充滿著正面的態度。
「老闆再見。」我跟阿凱跟老闆道別後,就一起回去宿舍。
回到宿舍後,我簡單的整理一下就出門往醫院去。
走到了公車站後,我看一看公車路線,才發現原來能到醫院的車次那麼少,而不久前這個站牌十分鐘前才剛送走一班公車,啊啊,還要等二十分鐘啊......。
「喂,姊,媽現在還在開刀嗎?」快到醫院的時候,我打電話給我姊。
「早開完了,我們在6362房,6362,六樓,先這樣,掰。」
在被老姊從他那一端「嘟-」的一聲切斷後不久,我就站在醫院的對面了。那是一幢佇立著的白色建築物,或許這白色代表著在裡面工作的「白衣天使」,以及帶著「光明」的希望,但是不是也暗示著傷患或者往生者蒼白的臉?
我想著這無關緊要的負面聯想過馬路,真是的......,每次都動不動就有些黑暗的思考,真希望出來後,能染上這白色或許像徵的「光明」。
進醫院後,沿著路標我找到了電梯,踏進電梯後,不知為何開始緊張,就像要去一場絕對是會對我宣判死刑,卻不得不參與的審判,當意識到自己想要拖延上樓的時間,想改走樓梯時,電梯已經緩緩上升。
「登」的一聲,眼前緊閉的鐵門往兩旁退開,我踏出電梯,腳步沉重的像上了腳鐐,要前往最後的審判台。
病房是...,唔,忘記了...,所以我只能硬著頭皮再打電話問一次。
「幹麻?」老姊很簡潔的只說了兩個字。
「我...,我忘記在哪一房了。」
「嘟-。」唔,竟然被掛斷了......,這時候老姊一定在電話那頭狂翻白眼。所以是6什麼的,到底是多少。
幾秒後我收到了簡訊,是老姊傳來的,簡訊內容只寫著「6362」這組數字。就是這個!哈哈,是怕我又忘記所以乾脆傳簡訊嗎?......哈哈哈,唉。
所以,嗯...63要往哪裡走,我四處看看有沒有指標類的東西。
「請問需要幫忙嗎?」一個聲音從我旁邊傳來。
「沒關係,我只是在找病房而已。」可惡,為什麼這裡沒有任何標示!
「那請問病房是幾號?」那個人還是很熱心地問我。
算了,反正如果要繼續找指標也是浪費時間,不如就讓他幫我吧。「6362。」我轉頭對著他說,是一名年輕男子,感覺有一點點的眼熟,但應該是錯覺。
「6362嗎?往那邊走就是了。」他的手指向了後方,臉上也掛著親切的笑容。「下次如果忘記怎麼走,地圖在電梯那邊。」
指引我之後,他就逕自走去別的地方。
「電梯......。」我轉身看剛剛一直在我背後的電梯,在電梯與電梯間,除了電梯的按鈕,它們上方還掛著一個大大的樓層圖。呃,真的超級無敵尷尬,那瞬間我真的好想挖洞跳下去,可是對方都走了,跳下去也沒用,還要再爬起來填平被我挖出的洞。
於是我帶著無限的丟臉,以及本來被尷尬推走,這時又漸漸高漲的擔心去找病房。
病房並不難找,跟地址一樣一號接著一號,但走得比平常慢,因為不想要面對,面對傷痛,或許是不忍心,或許看到會心痛,或許看了會落淚,但應該還是要微笑吧。
我將笑容裝上自己的嘴角。
踏進暫時屬於母親的病房,是跟醫院外表一樣的白色,但是房間卻沒有在醫院外觀的樹木妝點,增添生氣;沒有五顏六色的車輛的點綴,填充活潑;也沒有走廊上木材紋櫃檯的雕飾,然而是一片慘白,就算是被綠色的簾子、橙色的櫃子上了色,房間卻還是一樣毫無生氣、活潑可言。
在母親的手跟腳上,也纏上了那一圈一圈的白色繃帶。
「媽的手跟腳都骨折了,以後有空就來陪陪媽。」
我點點頭,沒有回話,一來是不知道要說什麼,二來是感覺說什麼都不對,所以乾脆保持沉默了。
「因為麻醉的關係,所以媽都還在睡覺,之後才會醒來。」見我沒有回話,老姊就繼續說下去。「雖然明天你還是有打工,但至少等媽醒來,知道你有來看她再回去吧?」
我又點了點頭,走去坐在老姊旁邊的椅子上,因為也沒什麼好說的,所以我們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,我在看書,老姊在用手機看影片。
書本的內容,很巧合地符合我現在的情緒,但又無法說完全一樣,因為我們的情況比書中的主角好多了,主角的四位姊姊全部死於車禍,肇事者也逃逸無蹤,內容是在寫主角在尋找肇事者的過程、心境-他對肇事者的怨恨,但家長因為宗教因素,選擇原諒肇事者不去尋找,而產生的矛盾心情;而我呢?先不論駕駛者,至少母親是受了傷而已,我又該怨恨嗎?還是要怨恨命運,但如果怨恨命運而被命運憎恨,是否會更糟糕?
算了吧,之前看一本書裡面講了一句話,「若覺得當下的情況是糟糕的,是因為還沒有走到故事的結局。」所以,就看後來會怎樣吧。
「喀啦-。」
護士小姐走了進來,推著載滿醫療器材、藥物的推車,並且從推車的最上層拿出一個小杯子,杯子裡面裝了幾粒藥丸。「等等六點要餵媽媽吃藥喔。」護士小姐貼心的提醒我們。
我看了看手錶,竟然已將近五點半了,這一小時間,母親都沒有醒來過。
「阿姨,起床要量血壓囉。」護士小姐溫柔地喚醒母親,同時也問母親一些問題,像是名字、幾個小孩或者總統是誰等等的問題,老姊後來說是檢查有沒有腦震盪。
護士小姐走後,或許是因為麻醉還沒退的關係,母親還是昏昏沉沉的,所以就繼續睡了,半小時後,老姊叫醒了母親,餵母親吃藥;不久之後父親也來了,跟我們講一下關於肇事者賠償的部分。然後老姊說她要先回家,就先行離開,吃完飯後父親也叫我先回家休息,但是走出病房後,卻沒有想要馬上回宿舍的心情,於是我走到走廊最底邊,看看外面的風景,也想讓夜景填充一下滿是蒼白的心靈。
我將手靠在窗台,望著下方的景色,橙黃色的燈光將夜路照亮,來來往往的車燈,偶爾在地上畫上幾筆顏色,再用車身擦去這顏色。
「開心起來,媽媽好的會比較快喔!」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來。
我轉過身尋找聲音的主人,是下午遇到的那位男生。因為突然的相遇,不知道要做何反應,所以我對他微笑了一下,然後快速走離現場。